■□ 大海那边的向日葵会不会哭泣 [ 微小说 ] 文 / 夏叶梓
一
烟小沫是向日葵公主，就是那种天天笑得阳光灿烂的女孩子。但是夏落总是说：聒噪到要死。
夏落是烟小沫喜欢的男生，有清秀的脸庞，却有着富家公子独有的高傲和任性，但他举手投足，都会引起小女生的尖叫。
每当烟小沫看见，都不屑地挑挑眉说：“肤浅的人。”声音和夏落一样的高傲，毋庸置疑。
因为这句话是夏落的口头禅，被烟小沫学了去。男生对这个女生也无可奈何，他只是一直在想自己的运气怎么会那么背，被烟小沫缠了快要一年。
大大小小的告白将近500次，情书送了不下100封，还像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身边，唠唠叨叨的。她空有一副好脸蛋，却是一点儿也不温柔，个暴力女。
想到这里，夏公子就会埋怨老天不公——派了个魔女来整他。
二
烟小沫和夏落最初相遇的时候是在初秋。
那天恰好是烟小沫16岁的最后一天，她心情很好，踩着小碎步翘课去树林里睡觉。
可悲的是，烟小沫躺在一棵树下却发现一只小强，顿时一声尖叫，惊醒了在树上睡觉的夏落，以至于他没有掌握好平衡而完成了一项自由落体运动，并且正好砸到了呈石膏状的烟小沫。
砰——
结果就是夏落砸到了烟小沫身上，而烟小沫又压到了小强身上。
不过烟小沫并没有注意到被压扁的小强，而是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夏落。
初秋的温度让人感到舒适，残留着夏天味道的阳光透过树叶零星地洒在夏落的身上，使他看上去好像是从天堂里来的天使。烟小沫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颤。
夏落从女孩身上一跃而起，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树林。
“喂，你还没有给我医药费！”烟小沫站起来，扯着嗓子对着快要消失的背影喊。
被压到的小腿还在隐隐作痛，于是烟小沫一瘸一拐地去追。但一转眼，背影就消失了。于是烟小沫很不服气地对着空气挥了两拳。
有人说，16岁时如果没有爱情就不会完整。从那一刻起，烟小沫的16岁，变得完整起来。
三
接着，文理科分班。
烟小沫抱着大书包坐在位子上东张西望，笑得像朵向日葵一样。窗外的阳光很好，所以向日葵公主烟小沫也更加灿烂起来。
听到桌椅拉动的声音，烟小沫抬起头，看见了面无表情的夏落；他把书包“咚”的一下扔在桌子上，坐在她旁边。
今天真是自己的幸运日，烟小沫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。那天她什么也没有听进去，一直在看夏落。她很奇怪为什么男生也能有这样精致的脸，简直无可挑剔。
“你老是看我干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喜欢你啊。”
“哦。”
“夏落，我是认真的。”烟小沫嘟起嘴，“人家可是认真地向你告白，你一个‘哦’字算什么啊？”
“不算什么。”
“你！”烟小沫正准备伸出她万恶的魔爪去揪夏落的耳朵，正好班主任走了进来。
“烟小沫！夏落！如果不想上课就去下面给我跑十圈！交头接耳像什么话！”
于是向日葵公主就带着标准的向日葵微笑，优雅地晃悠着出门呼吸新鲜空气，身后是仍旧没有表情的夏落。
远处跑来一个男生，向烟小沫打招呼：“怎么啦，葵公主，又被老班踢出来啦？”
“哼，我愿意啊，你管得着吗？”然后她拾起一块石头砸过去。
“不和你说了，我闪了。”男生躲过了石头，背影越来越远。
“夏落，你怎么总不说话啊。”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像块木头，烟小沫瞪着眼看向他。
其实夏落一直在想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生，竟然还被叫做向日葵公主，没有一点儿气质，真是侮辱了这个名字。
“你不要天天木着一张脸嘛！常常像我这样笑哦！”烟小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竟然有几分像向日葵呢。夏落正在发呆，却突然被烟小沫揪住耳朵：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？”
夏落很生气地甩开她的手，跳下双杠回教室，远远地对着烟小沫喊：“烟小沫你这个暴力女，真是不可理喻！”
四
今年的秋天特别美好。烟小沫这样想着，“吧唧吧唧”啃着一根波板糖，坐在双杠上晃悠着腿，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她眯起眼睛，看着对面的夏落挥汗如雨地打篮球，软软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飞扬起来，那些散落在树下的阳光好像都洒在了他身上。
一场比赛下来，烟小沫抱着早准备好的茶水，蹦蹦跳跳地去找夏落，可是，那里已经挤不下她了。
夕阳下，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子温柔地为男孩子擦汗，男孩子也笑起来，一脸的阳光。
这样的场景，又有谁能忍心出来破坏？于是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，烟小沫落寞地转身，水瓶“砰”地一声落地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是不是因为向日葵的太过招摇，所以那么脱俗的花也会让人讨厌？她问自己，到底要不要放弃夏落？
说不定那个女生是夏落的妹妹，不一定是他的女朋友嘛！况且，向日葵本来就应该坚持，不放弃。烟小沫这样安慰自己。
于是向日葵公主烟小沫对着空气挥了两拳，昂首挺胸转身而去。
五
“夏落，我喜欢你！”烟小沫拿着大喇叭站在走廊上大声告白，手里还举着一面小旗：夏落是烟小沫的至爱！
这样夏落起码有点儿感动吧。烟小沫一副“我就知道”的表情看着夏落走出教室，然后张开双臂甜蜜蜜地说：“夏落，我好喜欢你！”
不过话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，因为昨天见到的女孩子从人群中走出来，很自然地挽住了夏落的胳膊。
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，烟小沫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狼狈。
夏落的神情坚定起来，他说：“烟小沫，别再纠缠我了，我有女朋友了。”
烟小沫看向旁边的女孩子，顺直的头发，白色的上衣，笑起来的时候很甜美。她说：“我叫安小七。”
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公主吧，连对情敌说话也那么有气质。不过向日葵低头也只有一瞬间。之后，向日葵公主烟小沫又抬起头，像公主一样高傲地微笑。
“夏落，不管怎么样，我都一样爱你。”她的眼睛闪亮如星，神情坚定不移。
夏落心里一震，恍惚觉得，暴力女烟小沫真的像株向日葵，在阳光下，昂扬向上，永不放弃。但他还是说出冰冷的话：“随你吧。”然后转身离开。
烟小沫看向窗外，天空很纯净，像透明的玻璃糖纸，一闪一闪地印在她的眼睛里。然后她终于忍不住，蹲下来哭了。
这样的暗恋，还能持续下去吗？烟小沫躺在天台上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夏落好像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呢，他和安小七在一起，很幸福吧。
如果到秋天的结束还追不上他，就放弃吧。烟小沫这样对自己说。
六
秋日的午后很宁静。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，格外刺耳。不知道为什么，烟小沫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，手忙脚乱地去接，是爸爸打过来的越洋电话。
“爸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爸爸想接你去美国，你妈妈也想你了，护照已经办好了，星期六的航班。”
星期六？不是后天吗？手机从她的手中滑落，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。
秋天还没有结束，可自己就要离开了，再也见不到夏落了。这可真像小说里的情节，那么戏剧化。烟小沫苦笑着，用手捂住眼睛，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七
整整一下午，烟小沫都没有说话。
夏落停下手中的笔，疑惑地看看她：两眼发直，呆滞无光，愣愣地盯着黑板。这丫头在发呆，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她。
“哎，烟小沫。”
“嗯。”她慢慢转过头，一脸平静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夏落隐隐有些不安。这样安静的烟小沫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。
“没事啦。”她又低下头。
“那……那个……”夏落绞尽脑汁想引出话题，“我放学和小七一起去商店，要不要一起去啊？”
“嗯。”
此后就是长久的沉默。
放学后夏落突然又后悔起来，为什么要拉上烟小沫一起去买东西。因为安小七看见小沫的时候，虽然极力掩饰，却还是露出些许不快。
安小七发现夏落一直在看烟小沫，火气越来越大。
所以当他开口第一句是“烟小沫”时，安小转身跑进了一条曲折昏暗的胡同里。
烟小沫扬扬下巴：“她吃醋了，还不快去追？”
“哦。”夏落半天才反应过来，起身去追，影子在黄昏下拉得很长。
烟小沫愣住了，良久又微笑起来。
可是安小七的尖叫声打破了宁静，烟小沫心头一紧，转身跑进了那条曲折的胡同。
八
一、二、三……现在站在面前的有6个人。
安小七被夏落护在身后，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。
为首的男生叼着烟斜斜地挑起嘴角：“安小七是吧，龙哥说了，你要么还钱，要么被划花脸，你自己选吧！”
身边几个男生痞痞地笑起来，烟雾缭绕。烟小沫皱皱眉，问：“她欠你们多少钱？”
“十万！他老爹生意亏本自杀了，不找她要找谁要啊。”男生吐出一口烟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。
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。烟小沫小声对夏落说：“你对付左边两个，剩下的交给我。”
“可是……我不会打架啊！”夏落一脸无奈地吐出这么一句。
听到这话，烟小沫真有想一头撞死的冲动。
“怎么办？”夏落皱起眉。
还能怎么办？烟小沫看看那些渐渐围上来的混混，大喊一声：“跑啊！”然后拉起夏落转身就跑。
可是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几个混混，把她们围在了中间。
“小丫头，还有点儿能耐啊！”刚刚被甩了一拳的老大一脸凶恶的走了过来，烟小沫捡起一块转，照准老大的头扔了过去。
血汩汩地流了下来。老大捂着头，对着那些小弟声嘶力竭地喊：“给我捉了那丫头！”
安小七突然倒了下去。夏落连忙抱住她，半晌才说：“她好像晕血吧。”
烟小沫一脚踹开一个人，跑到夏落身边，小声说：“现在他们注意的是我，你快带小七离开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夏落迟疑着。把小沫一个人丢在这里，可以吗？这么多人……
“快点儿走！你在这里也只能拖累我！出了胡同快点儿报警！”
夏落不再迟疑，抱起安小七冲出胡同，他截住一辆的士，然后掏出手机……
安小七却突然睁开眼睛，对夏落微微一笑。
夏落愣了，看着安小七，问：“你没事了？”
“我本来就没事啊。”
“那你刚才晕倒……”
“是我装的啦。我是怕你留下来有危险。”
“那烟小沫、烟小沫呢？”夏落对着安小七大吼起来，“她一个人在那里！”
“她没关系，我只担心你。”安小七拉住夏落的手。
夏落厌恶地甩开她的手，他突然发现，这个他曾经认为温柔善良的女孩子竟然这么让人讨厌。于是夏落拉开车门。
安小七冷笑：“你还是在乎烟小沫，夏落，如果你今天去找她，我们之间就完了。”
夏落停住，一字一顿地说：“好，我们分手。”
夏落是飞奔过去的。到最后才发现，烟小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住在了他心里。他一直喜欢的并不是安小七。
童话里最后的结局，都是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啊！那我现在回头，还来不来得及呢？
夏落再看到烟小沫时，她刚刚打倒最后一个男生，空气里扬起阵阵的尘埃。她的头发乱糟糟的，脸上青肿，疲倦得似乎下一秒就会沉睡。
夏落眯起眼睛，想去拥抱他的公主。
可是，一个男生却悄悄站起，拿起一块砖，夏落还来不及说话，就愣愣地看着殷红的血顺着烟小沫的头流了下来。他只能那样看着他心爱的女孩子，从他面前倒下。
警车呼啸而来，刺耳的警笛淹没了一切。夏落抱起烟小沫，突然很想哭出声来。
九
当烟小沫再醒来时，正好看到窗外的树叶全泛黄了，干巴巴地落了下来。
呵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吧。而她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美国。
夏落呢？还没有和他说再见就离开了。眼泪一滴一滴溅落在胸前，打湿了一片。
爸爸走过来，叹了口气：“小沫，别难过了，这是夏落让我而给你的信。”
从淡蓝色的信封里抽出信，是熟悉的夏落的字体——
小沫，等你看到这封信，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吧。医生说你头部受伤太重了，醒来需要一段时间呢。你爸爸把你带回美国调养，呵呵，我知道如果你不受伤也会离开的。安小七欠的钱我已经替她还了，这是我最后为她做的事。我们已经分手了。我才发现，我不喜欢她。我喜欢你，烟小沫，只是现在才意识到，可惜太迟了，我们还没来得及一起牵手，一起吃饭，一起上学……向日葵公主烟小沫，即使没有我，你也要活得很精彩。
夏落，真的太迟了，为什么要等我离开，才懂得彼此的心呢？
没有你，我怎么活得精彩。夏落是烟小沫的阳光，有了夏落，烟小沫才会快乐。
可是，夏落，你在海的那一边，听到向日葵的哭泣了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