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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

时间: 2011-08-03 01:34:47  分类: 随笔日志  天气:晴天 
七月的中旬,北方的一个城市,当无数空调,电风扇被炎热的空气击垮时,人们走出钢筋水泥混合成闷箱子,躲在树荫下,逃入冷饮店里。

可这似乎无济于事,树荫下一条条名犬,不顾高贵血统,伸处自己长长的舌头;冷饮店中的一位位白领丽人,也在抱怨着可怕的天气

今天早上的天气预报:今天白天,气温在28度—33度,连续二十七天没有降雨,提醒市民出门防止中暑。

这个天气恐怕是很少有人会出门的,出门的也就只有南方来的一些游客,他们温和的性格,和天生在高温中的生活,早已适应了炎热的天气,这种温度对他们来说,很凉快,他们的温和性格也不会像北方人暴躁的性格一样,在太阳暴晒下,像火药桶一样,随时都可能会爆炸。

广场上围着无数的人正在不知驻足观看什么,看过去,是一座雕像,一座八路军的雕像,不,这不是雕像,是一个人,他穿着八路军军装,脸上涂满了油彩,脚下放着一个钱罐子,一动不动,宛如一座雕像。

不得不说,这座“雕像”吸引了很多游客观看,合影留念,一张张的把钱投入脚下的钱罐子里,“雕像”仍然一动不动,太阳越来越毒,人们渐渐散去,他的脑门开始浸出汗水,身子也开始颤抖,可他仍然不能动,人们还没有全都离开,他还要继续站下去,坚持住,再有一会就可以收钱回家了。



广场上的大钟敲响了,下午四点了,他该回家了,儿子要放学了,他会路过这里,儿子不想看到自己,不想在同学面前丢脸。

他收起自己的钱罐,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中,一瘸一拐的慢慢向家走去,一天的暴晒让他又饿又渴,他看着路旁的冷饮店,看着钱罐中的几张零钱,咽了咽口水,他不舍得花这些钱。他的家住的不远,在一片花园小区之后,几间低矮破烂的平房,就是他的家。他不想回这个家,可却又不能不回家,妻子长年有病,瘫痪在床,没有劳动能力,自己的腿又有残疾,并且长期营养不良,不能干一些重体力活,只能做一些轻劳动,儿子只有15岁,上中学,学习成绩很好,却从不愿意向同学们介绍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家庭

回到家里,他草草的洗过脸之后,为妻子擦拭身体,面对冷锅冷灶,就要开始做饭,然后为儿子留出饭菜,和妻子吃完饭之后,用自制的轮椅推妻子去前面的花园散步,每天这个时候,他和妻子都很开心,亲密的说着话,妻子虽然残疾,却很美,自己由于生活的压力,只有四十岁却更像五十岁,他们与洁净的小区格格不入,小区的保安了解他们的情况,允许他们进入小区散步,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,所以尽量不往人多的地方散步。

天黑了之后,他把妻子送回家里,儿子已经吃过饭了,在写作业,他跟儿子说了一声,自己出去了,儿子并没有抬头,只是默默点了点头。

他出门之后,走了整整一个小时,来到了一家烧烤店,为人穿肉串,穿四个小时,挣那微薄的二十块钱。

回家时已经要12点了,走在冷清的路上,他很兴奋也很开心,这是侯,他就会买一瓶啤酒,边走边喝,他高兴,早上起来去早市摆小摊,白天装“雕像”,晚上串肉串,挣的钱,可以养活一家人,可以供儿子上学,可以让自己有酒喝。他很爱喝酒,但有不舍得,只是每天买一瓶解解馋。



就这样,又一天的早上起来,他又继续出门摆摊,今天的生意不好,没有人来买东西,他就和旁边的摊上的人闲聊,摊上的人告诉他,今天晚上,他装“雕像”的广场上有文艺演出。

当天下午,他回家后,跟儿子,妻子说了晚上广场有演出,会有很多人去看,自己继续去扮“雕像”,可以挣到更多的钱,儿子突然说道:“不行,你不能去。”

“干嘛不能去,有钱挣不去啊。”

“你就是不能去。”

“那为什么啊?”

“因为,因为,今天的演出我们的学校也组织去看,我不想,不想,同学看到你。”儿子冷冷的说道。

“他妈的。”他急了“你先我给你丢人了是吧。”

他把手高高扬起,儿子把脸仰起来,让他打,可他却迟迟没有下手。

“啪”,这一巴掌打到了他自己的脸上,儿子吃了一惊,跑出了家门,妻子哭了。

“孩子他爹,要不你就别去了。”

他的眼睛里只剩下失望



当晚的演出是学校组织的,学校的学生都去看了演出,尽管天气很炎热,但没有节目的笑声热,儿子并没有专心的观看演出,他在想父亲到底有没有来,演出结束了,几个同学早就汗流浃背了,叫上他去吃冰淇淋,他想推辞,却没有走得脱。

冰淇淋摊旁边围满了人,他好像知道了什么,想离开,却被同学拉了过去,人群里一座雕像正在挺立,解放军的军装,脸上虽然涂满了油彩,但他还是认了出来,苍老的容颜,弯曲的后背,正是父亲,正在人群中坚强的挺立着,在他的脚下,是一个破旧的钱罐,里面放着几张零散破烂的钞票,这是他第一次看父亲工作,他想到父亲的钱挣得不容易,但没想到却是这样挣来的,是在人群中,用尊严,用汗水,一点一点挣出来的,他没想过,自己每天花的钱,上面有父亲的多少汗水,被多少人注视过,来的又是这么样的艰难。

同学们都看着父亲笑,他只想哭,却又哭不出来,脸上只有那一颗颗汗水,晶莹剔透。

其中的一个同学,才兜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,在父亲眼前晃来晃去,父亲没有动,但他知道,父亲看到了那二十元,也看到了儿子,那个同学拿着钱在父亲眼前晃来晃去,边晃边说,“要饭的,你给我磕个头,这钱就是你的了,快,快点。”

雕像没有动,二十元的诱惑太大了,可以换儿子的一件新衣服,可以换妻子的药钱,可以换几天的米钱,可以在明天的餐桌上加一个肉菜…..这二十元得价值太大了,可他不愿意跪下,不愿意为钱放下自己尊严的底线,不愿意让儿子看到自己在所有人面前,失去自己做父亲的最后的一点尊严。

他没有动,那个同学看到父亲没有动,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五十块的,“怎么样,七十,不少了吧,来吧,干什么一天能挣七十啊。”周围的同学笑得更厉害了,儿子开始颤抖,蹲在地下,为的是不让同学和父亲看出来。

雕像仍然没有动,但也在颤抖,为的是生存的痛苦而颤抖,他快承受不了了,他快要被生活的中重担压垮了,他的头好晕,他看着儿子,儿子与他的目光相对视着,旁边那个同学还在叫嚣着,显示自己的富有,父亲和儿子的眼泪共同流了下来,儿子起身,像是要离开,父亲再也撑不住,眼泪夺眶而出,一屁股坐在地上,那个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,突然被儿子发了疯的冲了过来,撞倒在地上,儿子被其他同学给拦住了,那个同学躺在地上想爬却爬不起来,冲儿子大叫道:“你他妈的疯了。”

儿子的眼泪再也止不住,一滴滴流下在撒了一地零钱上,他指着父亲大叫道:“他,是我的父亲。”

所有人都愣住了,他们没有想到,这,竟然,是他的父亲,儿子没有理会他们,拉起父亲,收拾起地上的零钱,把那七十块钱重重的砸在地上,扶起一瘸一拐的父亲,相互搀扶着,向远处走去,所有人一直看到他们走的看不见了为止。



在他们的眼中,有惊讶,有同情,有不解,但更多的还是尊敬,对那父亲的尊敬,对那如山的父爱的尊敬,他们亲眼看到了一个父亲,为了生存,为了儿子,放下尊严,在这里流下的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和汗水。

世界上的父亲也许并不是伟大的,富有的,但一定是值得尊敬的,他们都会为了孩子,放下尊严,流下汗水,这也许就是父亲的含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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