△ 我有两次生命,一次是出生,一次是遇见你!文、冷小兮
11月的最后一天。秋风瑟瑟的下午。
北京站的站台上人群川流不息。双节将至,尤其快中秋了,异乡的人都在往回赶。
热恋中的人儿卿卿我我,你侬我侬相拥在一侧。沉浸于两人的世界,看不到旁人侧目。
忆安叹了口气,思绪如被拨动的琴弦,绵延悠远。如此的浪漫也曾属于过自己。只可惜,终究还是过去了。
慢腾腾地踏上开往天津的列车。
车厢被塞得满满的,座位上、过道里到处是人,行李架上堆满物品。旅客们的脸上绽着笑,即将团聚的喜悦冲淡了拥挤的不快。
自己的座位被人早一步占去,是个老伯。算了,随他去吧。忆安懒得上前纠缠,不过一个半小时。转身站到车厢的连接处。这里的空气清爽些。
天津,是他的家。他在北京上了大学,毕业后就留了下来。按着惯例逢年过节都是要回家的。
10年了,来来回回无数次。从20岁开始,今年他快30了。这样的旅程太熟悉不过,只是开始是充满温情的一段路,如今却总让人伤感。
刚刚那对情侣,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。靠着拐角,他能看到一幕幕甜蜜上演。忆安有些酸楚,想起小卉。那个如花一样女孩。很多次他们就是这样拉着手站在过道,相拥着回他们共同的家乡。
那时候多快乐啊,人生最值得回味的就是认识了小卉,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她一起。
他清楚记得她的柔情告白,那声音能把心融化:
我有两次生命,一次是出生,一次是遇见你;
我爱这世界,因为我爱你,因为你也爱我。。。
他们是校友。小卉比他高一年级。
刚刚走进大学校园的时候,拖着厚重的行李第一眼见的就是她。那个纯良温婉的女孩,用一句平常的话轻易打动了他:“新生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?”
从此她就入了眼里进了心里,再也挥之不去。巧的是他们是老乡,来自同一个城市。在陌生的北京,在陌生的校园,在陌生的人群,他和小卉很近很亲。
小卉是学生会干部,人漂亮学习又好。在学校是出类拔萃的,身边不乏追求者。他费了老大的劲向她靠拢,先是争取做了班干部,然后毛遂自荐通过考核进了学生会,再后来打败了一个个对手成了她的男朋友。
那两年,他很喜欢赶火车,像过节般开心。从北京回天津,再从天津到北京,那是属于他和小卉的旅途。别的追求者只能看着眼红,这是老天给的缘分!
现在,说实话他害怕回乡。虽然他从心底里想念着亲人,父亲、母亲,还有那个温馨的家。他在梦里不知梦见多少回,他在电话里不知说过多少次思念,有时声音还会哽咽。可是他却越来越害怕回家。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,前途一片大好的青年,他不再是家人的骄傲;他的落寞,他的孤独,成了父母的牵挂。
果然又是这样。这是第几次了?从团聚的喜悦到最后的不欢而散,每次都从嘘寒问暖开始,然后旁敲侧击,最后唉声叹气。饭桌上热气腾腾的佳肴,母亲嘴里的絮絮叨叨,和父亲愁眉不展的脸,都让他坐立不安。
话题还是老三样:工作怎么样?什么时候真正回天津?什么时候结婚?
“忆安,你多大了?不要让父母操心了。。。”父母的要求很简单,成家、立业。对忆安来说又似乎很难。他不想恋爱,更不想结婚,所以他也就不会想回天津。北京有太多回忆割舍不去 ,再说,回来了更不得天天被唠叨?
至于工作,本来他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找个好工作也不是很难。只是他的档案袋里有一段不太光彩的记录。。。所以他只能在一些没什么发展的小公司,做着不需要多少实力,也没有多少工收入的工作,虚度着为数不多的青春。
他的前途,从大二的那个夏天开始黯淡;他的抱负成了一纸宏图,留在了22岁的日志里;还有他的爱情也成了一个漂亮的肥皂泡,定格、然后破灭。
家里的气氛有点低迷,走出家门,他仰头呼吸新鲜空气。天上有繁星闪烁,似是对他做着鬼脸。
老天就是爱和他开玩笑。嘲笑着看着他在挫败中无措。
街角,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。小卉!他才发现,不知不觉走到了她家的小巷。
七年了,没有见到过她。他大二的时候,她大三。那个夏天一过他们就再没了联系。他知道她的家、知道她的电话,却没去找过。她毕业临走前,他躲在站台一角,避开了送行的同学,目送着她踏上火车。。。
路灯下,他和她同时停下脚步。相隔两米,彼此注视。昏暗的灯光照射出两个颀长的剪影,一动不动。她还和从前一样漂亮。
一切都静止了,除了时间和心跳。
忆安有些窘迫,她是不想见他的吧?几年前忆安在她的宿舍敲了半天门,她执着的躲在屋里不肯出来。她在回避他。那么算了,何必为难她?毕竟她有她的前程。
她应该过得比他好。以她的条件,一定如此。忆安转身大踏步的走出小巷,头也没回。没有人在身后喊他,也没有人追上来挽留,和意料中的结局一样。其实,一切早就结束了,只有他在念念不忘。那次意外之后,他就知道他们再也走不到一起了。。。
2011年,阳光灿烂的初夏。一切看着那么美好。
换届选举,忆安是学生会主席的候选人。这两年他很努力,风头正劲。投票前有人做过调查,他的人气很旺。他自信满满,这次的选举非他莫属。如此在意这个位置,说是为自己更多还是为了小卉。
小卉是个优秀的女孩,忆安不想让她小看。他要证明自己配得上她,不会让她失望。
他和一群拥护者来到学校大礼堂。早有众多粉丝在此等候。
例行的演讲、拉票、回答观众提问,而后开始投票。人群里唯独没有见到小卉
小卉快毕业了,她说过会来的,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。不过没关系,到时告诉她好消息也是一样。
最后一张选票进投票箱的时候,有好友悄悄拉过他,耳语:“小卉碰上麻烦了。。。”
忆安扔下手中的资料,拉着他冲出礼堂。“在哪儿?带我去!”
小卉被几个爱惹事的男生纠缠,言语轻薄。公然的在操场上拦着不放,嚣张的气焰居然让周围的学生敢怒不敢言。
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拽着她的手,还有几个在旁边起哄。忆安赶到的时候,小卉正含泪欲滴。挣扎着,想要摆脱。
修剪一新的草坪上,不知怎的会有遗留的半块砖头。忆安随手拣起,冲了过去。
血从对方的额头涌出,握在手里的半块砖被染成红色,有液体滴滴答答的从上面掉落。。。
“忆安!”小卉在尖叫。周围开始喧哗。忆安懵了。
救护车和警车差不多同时到了现场。穿白大褂的接走了伤者,穿警服的带走了他。
转过头,他看到小卉惊恐的双眼。闯祸了!他闯大祸了!
有同学从礼堂喊着出来:“忆安,忆安,三分之二选票通过!”
这一切还会和他有关系吗?
忆安被带进派出所。又转到拘留所。对方头破了,眼眶被打裂了,伤得不轻。
警察问忆安:“为什么打架?”
忆安无语。
“争风吃醋?值得吗?”
“值!”他不后悔,他要保护小卉。保护自己的爱人是天经地义的,只是这次让她受到了惊吓。学校调查起来只怕她也脱不了干系,快毕业了别影响她才好。
15天,像隔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。
拘留所里什么样的人都有。流氓、小偷还有吸毒者。他从没曾想过自己要和他们同居一室,还要和睦相处。他是天之娇子。
馒头就着稀饭,还有萝卜和酸菜;晚上睡觉能闻到便桶里散发出来的沼气,还有身边如雷的鼾声。。。
这一跤,让他从天堂摔到了地狱。重重的,粉身碎骨。
解禁的那天,父亲早早在门外等候。
他引以为豪的儿子,从小学到中学,再到大学一路走的风风光光。没想到,有一天会要他来拘留所领人。
忆安低着头。管教在身后说了一句:重新做人!
是的,重新做人。昨天所有的辉煌都不再属于他。学校本来要开除他的,父亲拉下老脸,拖了关系赔了人情终于留下了他的学籍。记大过、全校大会一次次公开检讨、上门道歉、赔偿医药费。。。
忆安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卉。
她在里面,他知道。他敲了很久的门,他说:“小卉,是我不好,太冲动了。我看他们欺负你,太气愤。。。”他说了很多,站了很久。
“小卉,你真的不原谅我吗?”他再次抬起手,对自己说再敲最后一次,不开就走。
他听到门里她在哭,却没有看到她开门。
于是,他走了。
他配不上她,他有污点,他能做的就是祝她幸福。她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,她的世界该是纯洁的,她不愿意和他同流合污了。
出了这样的事,他被学生会驱逐出来。而她,也忙着自己的毕业分配。
此后的一个月,他们很少有碰面的机会。偶尔打个照面,他也赶紧闪的远远的。
再后来,她毕业,他们就彻底分开了。
他开始知道什么是自卑。他的话越来越少,浑浑噩噩读完大学,开始找工作。
他以为一切会好起来,他以为破茧而出就能获得重生。可是,不是这样的。
那道疤跟着他出出入入,很多单位欣赏他却不肯录用他。
他越来越觉得没脸回家,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市孤单的漂泊。
他害怕看到父母的担忧,也害怕他们催促他恋爱结婚。他的心里,结婚对象只有一个,那就是小卉。他可以离开她,却无法忘记她。
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太傻。尤其是父亲说:“忆安,你太自私。你不能为父母想想吗?我们想看到你结婚生子,我们想抱孙子。。。”
不是忆安倔犟,他想过要找个人代替小卉,就算是报答父母。他也真的试过,但是那样的相处太痛苦。他没法产生一点激情。也许,他是注定要这样孤孤单单过一生了。
双节没过完,他就找借口回了北京。节日是个分水岭,幸福的人会更幸福,孤单的人只会显得更孤单。他的伤就留给自己欣赏吧。
冷冷清清的住所,一个人斜靠在床上。床头柜上,手机伴着清脆的铃声狂乱的振动起来。吓了他一跳。
是尤佳。小卉以前的室友。曾经玩的很好的一个朋友,毕业后没什么联系了。偶尔会在过节时来个祝福。只是这次出乎他的意料,她不是来祝福的,而是告诉了他一个真相。
尤佳说有些话本来答应了小卉不说的,只是这些年过去小卉一直过得不开心,这次又听到她在电话里哭,实在不忍心。“你是不是还在恨她啊?你错怪她了。。。”
小卉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忆安。那15天里,忆安的父亲来找过她、系里的领导也找过她,压力很大。
忆安在外面敲门,尤佳陪着小卉在屋里。小卉怪忆安太冲动,要给他点教训让他以后不再犯类似的错。最后一次门响的时候,小卉说:再敲一次,我就开。可惜,忆安走了。
再后来,看到忆安记大过、作检讨,小卉更觉得是自己给他惹的麻烦。如果不是自己,他这会儿该是学生会主席了。忆安躲着小卉,小卉也就不好意思再去找他。她担心忆安会不会怨恨自己。
“我怎么会怨她?我以为。。。”不是忆安想的那样。小卉不是势力的人。
“哎,你们俩啊,就是太骄傲了,都放不下架子。”尤佳在电话那头重重的谈了口气“小卉还没结婚呢,也一直没再恋爱。。。”
是的,他们都太要面子了。以前是,现在更是。错怪了小卉,忆安心里很难过。他想马上去找她。可现在他有什么资格呢?这几年,得过且过混着日子,事业上没有一点进展。自己一无所有,能给对方什么?他不能将落魄展示在爱人面前。自尊心强的人,潜意识里都有些自卑,忆安就是如此。
再等等吧。给我点时间,小卉!相信我,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,我会好好待你。忆安在心里发誓,到了那时再也不和小卉分开,要好好弥补错过的时光。
他想起曾经的那两句对白:
我有两次生命,一次是出生,一次是遇见你。。。
我爱这世界,因为我爱你,因为你也爱我。。。
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。又或者是,上天开始可怜这对好事多磨的恋人。
此后的日子忆安越来越顺当,事业节节高升。两年的成就,超出了他前些年的总和。
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,像股票的K线图,你看着跌入了谷底它又一路飙升。
两年后,忆安拨通了小卉的电话。
“卉,是我。我回来了,你愿意来见我吗?我要娶你!”他几乎一气呵成说完了想说的话。简明扼要,主题明确。
“你在哪儿?”
小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。他们约好中午在咖啡馆见面。
忆安扔下电话,从沙发上一跃而起。激动地抱起母亲转了一圈:“妈,我要结婚了!我去给你带儿媳妇回来!”
他冲出家门,先进了市中心最大的商场。挑了只款式漂亮的戒指,然后兴冲冲地直奔约会地点。
咖啡馆里,服务小姐奇怪的看着他。眼前这位先生太不正常了。老是莫名其妙的傻笑,问他要喝什么也只说随便。
忆安高兴啊!山穷水尽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这么些年,没想到还能和小卉有今天,没想到自己还会东山再起。
可是,小卉骗了他。
她没有来。
忆安在咖啡馆等了很久,约好的时间过去了,他不敢离开。她说过不见不散的。他对自己说:再等等,再等等。别又像上一次一样错过,也许下一秒她就出现了。
又过了很久,他忍不住拨了她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,一个男人问他:“你是谁?”
“我。。。”
“你认识机主吗?”
“认识,你是谁?”忆安不敢确定对方是哪位。
“我是警察,交通警察,你认识机主的话最好马上通知她的家人,她出了车祸,情况危急。。。”
忆安到车祸现场的时候,救护车刚刚把小卉带走。拉长了笛音,甩下一阵尘土。
忆安一路狂追。车子渐行渐远路人在叹息:真可怜!挺漂亮的姑娘。已经没气了。。。
小卉,这次,我们是真的错过了吗?我给你买的戒指,你还没来得及带上。。。
编后:
《断桥残雪》
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,永远也看不见凋谢;
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,读不懂塞北的荒野;
梅开时节因寂寞而缠绵, 春归后又很快湮灭;
独留我赏烟花飞满天,摇曳后就随风飘远。
断桥是否下过雪?我望着湖面。水中寒月如雪,指尖轻点融解。
断桥是否下过雪?又想起你的脸。若是无缘再见,白堤柳帘垂泪好几遍。。。
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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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兮需要爱。。。。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~~~~~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