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粹
麻将
一
我本不会打麻将,随朋友进牌场,去的多了,也就学会了打麻将。因此上,我打牌的技术一直停留在业余水平上,与牌场里的那些专业人士比起来,那真可是小巫见大巫了。所以,对于打麻将,我没有兴趣。虽说如此,但我有时仍经不住那一百三十六张牌的诱惑,偶尔也会去试一下手气,于那可能而不可能、不可能却可能之中体味一下其间的神秘和快乐。
毛老人家说过,麻将虽小,却蕴含着事物之间的偶然性和必然性。有人说,打麻将全凭手气,凡是打过牌的人都信以为然。通常所说的手气,就是指的运气,手气好或者说是运气好,就能赢,否者就会输。我觉得,手气,就是毛老人家所说的偶然性和必然性。在牌桌上,能正确把握和预料各牌友之间、各牌之间出牌的偶然性和必然性,赢的可能性就大,否者就小。必然性是好把握的,所谓的必然性,也就是麻将的一般规律,就是平时人们常说的“上家碰下家摸,好牌不碰赖牌不吃,打闲不打连”等等,牌技越高,这种把握度就越大,但一般坐同桌的牌友,相熟者据多,牌技相差也不会太大,因此上,在这方面的把握也不会有多大差别;而所差者,往往就是对麻将的偶然性的把握上,这就需要预感,也就是灵感。一场牌打下来,赢的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赢,输的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输;赢的人赢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牌,输的人输的也都是莫名其妙;有时候好牌(能赢几张)赢不了,赖牌(孤张,夹张,对子,等)却自摸,输的人气得直打脸,赢的人喜得直咧嘴。输赢之别,全在于对牌偶然性的把握上,兵法云:“见敌所未见者胜”,也可以说有这个道理。
其实,我对麻将并没有进行过研究,说实话,我对研究这并不感兴趣,也曾见小广告和书上介绍过麻将百胜法、麻将透视法等,网上也多的是,但我都没有看过。我以为,打麻将,确实没有什么规律可循,全凭对牌的偶然性和必然性的把握,那些宣传打麻将的百胜方法都是骗人的把戏。至于一些大的赌场里的赌王,那都有一套不为人知的秘招,不然的话,谁也不会做到要啥来啥,就更谈不上把别的牌拿到手里会变成自己想要的牌。也许正因为麻将的这种偶然性和必然性的相互转换,才给人一种神秘感,才给牌迷们一个充满幻觉的空间,不然的话,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乐此不疲呢?
有四位牌友在一起打牌,其中一人手气背,打了一夜,一把没摸,输了几百,心中气恼,每打丢一张牌,就抽一把脸,看牌的人也乘机起哄,更加让其羞恼。这一把眼看别人又都报牌了,自己还没有报,每起一张牌,口中就念念有词,无意中起了一张九万,一看牌,可以报了,赢夹八万,再看一下下边出的牌,八万已出来三张了,还剩一张,把握不大,心想溜吧,旁边看的人说:“报吧,管它有没有哩!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他奶奶的,报就报!”另一人说:“我赢的是三、六、九,打上就要。”还有一人说:“我赢的是一、四、七,打上我也要。”第三家却说:“我有可能暗杠,但打上我也要。”这样你一言我一语,牌场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,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,每个人都憋着一口气。忽然,猛听一声喊:“俺爹哎,你可来了!”那人啪唧一下,把牌摔在了桌子上。众人忙看,一张八万摆在了那人面前。“绝张夹八万自摸!”那人又高喊一声,又啪唧一把掌,拍在了自己脸上,另三位牌友开玩笑:“你小子手气过来了!”打到天亮,那人又把几百块钱赢过来了。从此,那人也得到了一个雅号:“八万家儿!”
有一退休老人与三位年轻人打牌,筹码很大,打上一百,自摸二百。老人手气背,输了两千多了,一把没摸,头上汗珠直往下淌。忽然,老人说:“暗杠!”众人一看,老人起了一个白皮暗杠。旁边看牌的人说:“暗杠打上不叫赢,这一把走清一色,加翻,弄个清一色暗杠自摸,翻两番,这一把就赢过来了!”老人受到鼓励,信心百倍,“清一色就清一色!”老人下了决心。过了一会儿,又听到老人大喊一声:“清一色,报牌!”老人把牌往下一扣,单等着自摸哩。然而,过了一会儿,其他人也相继报牌了,再看看桩上的牌,快起完了,老人还没有摸,脸上的汗珠直往下淌。剩最后一张牌刚好该老人起,老人慢慢的把手伸了过去,身体抖动着,汗珠往下淌着。老人把最后那张牌捏在手里,慢慢翻过来一看,正是自己想要的牌。“清一色暗杠自摸!”老人大喊一声,说着,两眼直直的,捏那张牌的手抖动不停。另外三人赶紧付钱,其中一人付了钱后,小声对另两位说:“散场吧?”另两人会意,就跟着大声说:“该吃饭了,不玩了!”老人不明就里,收了钱,还想玩,说:“我的手气才过来,再玩一会儿。”其他人说:“该吃饭了,不玩了。”说罢,都走了。老人才慢慢地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。那三人走到外边,其中一人嘟嘟了一句:“万一老头有个三长两短,我们都担当不起。”另两人也随声附和说:“那是那是。”
二
麻将是国人发明的,所以,有人便称之为“国粹”,我对此并不认同,其实,麻将的娱乐性远比不上它的危害性,外国也有这东西,但那只是一阵风,流行之后,便销声匿迹了。梁实秋先生在他的《麻将》一文里也写到过,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,在美国也很流行打麻将,大多数美国人家里都备有麻将,漂洋过海的邮轮上也备有麻将,当时在美国生活的华人,有的竟以教美国人打麻将为职业,颇能赢得美国人的尊敬,还能获得丰厚的报酬。梁先生和闻一多先生有一次去一位教授家里作客,吃过晚饭后,主人喊来另一位教授跟着他俩学打麻将,这让二位先生很窘,因为他们二人对此也是“四窍通了三窍——一窍不通。”他们就对着说明书,边学边卖,竟也熬了一夜。当时的美国人喜欢打麻将,那么,欧洲人肯定也不会落其后。然而,过了那一阵儿,麻将便在欧美消失(除了华人家庭之外)了。因为不是他们发明的,所以,在他们那便没有生命力,更不可能推而广之。欧美没有中国的文明史长,所以,欧美便没有那么多“国粹”,然而,欧美现在却比中国富强,欧美人却比中国人文明程度高。由此看来,像麻将之类的所谓中国“国粹”,还是没有为好,或者越少越好。
打麻将,打得债台高筑者有之,断指戒赌者有之,夫妻反目者有之,妻离子散者有之,等等等等,不一而足。有两家邻居,男女主人都喜欢打麻将,一到节假日,便打个彻夜不归,地覆天翻,没有了夫妻之情,邻居之念,思想意识里只有牌友之想。这两家打牌,也很有讲究,为了防止夫妻双方打牌作弊,夫妻只能坐对面。这下可好,时间久了,相邻的男女牌友之间倒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,这种感觉越来越神秘,越来越强烈。时间久了,便免不了有人产生异想。有一天晚上,打了一夜牌,年轻的妻子手气背,兜里钱输光了,还欠了另一方男主人千把块,年轻妻子眼看着是捞不回来了,不由得说了句玩笑:“哥唉,钱我也不还了,你把我娶走算了。”她丈夫一听,也开玩笑说:“去吧,去给咱哥过去吧。咱哥有钱,他才看不上你哩,你想哩倒美。”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另一男主人嘴角微微一笑,说:“这话不能完全当真,说出去人家会笑咱的。”“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,咱兄弟比你有本事,弟妹咋也不会看上你。”他的妻子挖苦他说,说着,也用眼剜她“弟弟”一眼,“弟弟”也与她对视而笑了一下。从此,这四个“牌友”心里都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妄想。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,牌也这样的一直打着。后来,突然有一天,我听人说,他们两对夫妻都离婚了,又都很快结婚了,结婚的对象都不是别人,而是双方对换了个个,换了一下女主人。天下之大,无奇不有。日子仍照样过,牌仍照样打,孩子仍各喊各的爸妈,别人仍就说着他们的闲话。随它去吧——,说了就说了,说了又何妨?然而,这样一个大换班,对两家的关系不但没有影响,反而走得更近了,牌瘾也更大了,现在打牌也不分节假日了,随叫随到。这样可苦了孩子。两家一家一个男孩儿,平时没有人管,都没有考上高中,都出去打工去了。这样一来,他们打起牌来更无后顾之忧了。这两家人,只顾自己愉快,不讲子孙后代!
还有一打麻将者,连命也不要了。这人晚上和朋友在宾馆开房间打牌(那已经不叫娱乐了,叫赌博,本金上万),当听说警察来查房了,他慌忙打开窗户,先把成捆的钱往窗外撂,然后就从那打开的窗户往下跳。外面夜黑人静,他也不看是几楼,就那样跳了下去。等他醒来后才发现,他掉在了人家门面房上的台子上了,头脑清醒了,身子却疼得不能动,也不知摔住哪了。他赶忙用手机给他的朋友和家人打电话,让120过来救他。他的家人和朋友把他用120拉到县医院,做了个全身CT,检查结果是:右小腿粉碎性骨折,腰椎骨折,右侧肋骨断一根。后来听说这人病好了,但已不能上班了。然而,他在家无聊,仍还经常光顾牌场,有时还给人家配配场,但那大的场所却是不去了。
我九一年冬季去四川出差第一次见麻将。我当时见到那小小的麻将,感到既新鲜又好奇,拿到手里,看在眼里,犹如小小的玉石块,晶莹而润泽。我在单位时就听说四川人爱打麻将,当身临其境时,更是深信不异,走在大街小巷,到处都能听到哗啦啦的麻将声。四川茶馆很多,里面都备麻将。四川人打麻将,一家人坐在一起,大人小孩儿,男女老少,不分彼此。据说有一家人打麻将,上场的是公公、婆婆、儿子、儿媳,后来媳妇输光了,欠了婆婆20元钱,婆婆说:“那20块钱我不要了,你就做20天的饭吧。”儿媳高兴的应允了。我们几个听了,都感到好笑。那时的四川还很穷,就已经是麻将声声了,现在可能是更不得了。我前一段时间在郑州市龙湖镇河南省法官学院学习,晚上没事的时候到龙湖广场上转着玩,有两个足球场大的广场上摆满了麻将桌。广场上放着电影,但看电影的人屈指可数,而打麻将的人却望不到边,男女老少,各色人等,沉醉其间。我不由心生感叹,中国人真的富裕了吗!?中国人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吗!?麻将,像清朝末年的鸦片一样,让国人自我麻醉——。
真正的国粹日趋衰微,而麻将却日渐充盈。小孩儿慌着钻网吧,大人忙着进牌场。这就是“国粹”,这就是麻将带来的奇怪现象!